是洛基不是落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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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锤基】可念不可说(同名MV改编同人文,3-4)

前情提要:Thor保护着Edith与Sharp姐弟周旋,而Sharp姐弟之间的感情却已出现裂痕,午夜幽会因为Thomas的“背叛”不欢而散。

前文:3-3


   第二天清晨,Thor照例早早过来准备开工干活,正巧Thomas和Edith各怀心事都没睡好,也起了个大早,他俩刚从卧室出来恰遇上Thor上楼。
   Edith看见Thor顿时眼睛一亮,如见救星,要不是Thomas还在跟前,她几乎想立刻跑过去寻求庇护,而Thomas看见他也是一愣,想起昨天半夜跟Lucille因为他不欢而散,心里颇有点五味杂陈,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感觉。
   Thor则像个没事人似的对他们点头问好:“早啊,Sharp先生,Sharp夫人。”他笑起来时双眼弯成两弧漂亮的月牙,里面的光却比外面难得一见的太阳更璀璨。
   “早。”Thomas率先回过神来,回应Thor的同时下意识抬头瞥了顶层楼梯口一眼,那是Lucille下楼的必经之处。
   Thor借机打量了一番跟在Thomas身后的Edith,见她虽然精神有些萎靡,气色也不太好,但还没有明显的中毒症状表现出来,便稍稍松了口气。而碍于身份的缘故,他无法当着Thomas的面过多关照她,只能不动声色的跟他们擦肩而过,继续上楼。
   “这么早开工,不一起吃个饭吗?”Thomas忽然出声邀请道。他估摸着Lucille昨晚生了气,今天可能不会下来吃饭,担心Thor现在开工会吵到她,那她可就有地方借题发挥刁难这个无辜的家伙了。
   Thor脚步一顿,诧异地回过头瞧着Thomas,显然没料到他会有兴致叫自己一起吃早餐,不过这么普通的邀约也没什么好推辞的,他也正想抓住一切机会跟Thomas熟络起来,当即愉快地答应了:“正好,我也带了点自己刚烤的野味过来,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仗着腿长步大,Thor三步并作两步钻进厨房里,手脚麻利的在炉灶中添煤烧水,接着叮叮当当摆弄起锅碗瓢盆开伙做饭。Thomas随后跟进来,见他厨艺娴熟,也乐得都交给他处理,自己去柜子里拿了茶叶罐和茶杯准备泡茶。
   Edith从昨天到现在十几个小时滴水未进,正渴得嗓子冒烟,眼看Thomas要泡茶,虽然觉得他应该不至于当着自己的面下毒,但又不敢过于自信以身试险,只好随手摸了个杯子从洗碗池水龙头那接了杯水,她也顾不上这没烧过的生水又冰又苦了,就那么咕咚咕咚一口气全灌下去。
   回头看见她渴不及待居然直接喝生水,Thomas顿时皱了眉:“水等会儿就烧开了,你可以喝我泡的茶暖暖身子,喝那个干什么,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呃,”Edith怕他起疑,连忙找借口糊弄过去,“我还有点喝不惯这儿的茶,其实我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喝茶。”
   这时候,姗姗来迟的Lucille出现在厨房门口,她因为昨晚的事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一早起来也无心梳洗,就这么一副满脸憔悴、披头散发的样子过来了,乍看上去就像个古宅里飘出来的幽灵,Thomas和Edith见了她,一个吃惊之余心里清楚她为何憔悴,另一个打心里怕她怕得要死,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缄默,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Edith一眼就把目光刺向了这里唯一一个正在忙碌的身影。
   “谁让你进来的。”
   哪怕这话的矛头不是针对她,Edith也不由喉头一紧,感觉Lucille的声音比刚刚灌进胃里的生水还冰凉透骨。
   Thor回头瞧了她一眼,确定这话针对的是自己,虽然他并不怕这个脾气刁钻古怪的大小姐,但也无意跟一个女人打口水仗,就满脸无辜地看向Thomas。
   察觉他给Thomas递眼色,Lucille愈发暴怒,拔尖了嗓子又吼一遍:“谁让你进来的!”
   “Lucille,”Thomas尴尬极了,连忙过来扯住Lucille的胳膊,阻止她继续发威,“是我邀请他过来一起吃饭的。”
   “那他应该老老实实呆在餐桌旁,等我来开伙做饭。”Lucille却偏要和他争辩争辩,来显示自己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的绝对权力。“而且他是作为一个泥瓦匠来阿勒黛尔的,不是厨子,你该提醒他越俎代庖无论在哪儿都是对主人的冒犯。”
   Thor向来厌恶尖酸刻薄的女人,更厌恶这个控制欲强到不分场合给Thomas难堪的女人,但即使如此,Thomas还得一个劲儿哄着她,Thor尤其替他感到不值,可惜偏偏他俩才是共享姓氏的亲姐弟,而他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大概连帮Thomas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他甚至可以想象到Lucille正等着他发话,到时她就可以借题发挥更多指责了。
   碍于无法开口为Thomas解围,那些话都硬生生梗在Thor喉咙里泛起酸溜溜的怪味儿,倒流回心里实在不怎么好受,他一口气叹不出来咽不下去,无奈中只有捏紧了手中的锅铲加快速度做饭,指望能快点结束这令人不快的一餐。
   好不容易挨到饭菜上桌,Lucille依旧面若寒霜,不声不响地瞪着眼瞧着对面连吃饭都要交头接耳有说有笑的Thomas和Edith,抽空扫一眼Thor,偶尔不痛快了手里的餐刀立刻划过盘底发出刺耳的声音,不遗余力地搅和着饭桌上的气氛。
   Edith本来挺高兴Thor亲手做饭,暂时不担心会吃到有毒的东西了,但又实在受不了这姐弟俩一个冷眼凝视一个殷勤关怀的夹攻,感觉活似在冰火两重天的夹缝里求生,连胃口都给夹没了,干脆放下刀叉对Thomas道:“我今天想出门一趟。”
   Thomas怔了一下,温柔地笑着问:“你想出门当然没问题,不过这附近几英里内没有人家,去小镇的话也要半天,你是有什么事要办吗?不是大事的话我可以吩咐Finlay替你跑腿。”
   “我想写封信给我父亲的律师,问问他我父亲的财产转移进行得怎么样了。”Edith皱着眉,似乎真的在操心那笔巨额遗产的样子,但她心里想的却是借这个机会发信给Alan求救。
   Thomas不疑有他,立刻点头应允了:“嗯,这确实该问一问,正好我也要去看看我买的东西邮到了没有。”Lucille怎会不知他其实是找借口跟Edith躲出去,但她也想那笔遗产尽快到手,便只是乜斜着眼睛看了他俩一眼,没有横加干涉。
   “那我们先回房间收拾一下,马上出发。”Thomas擦擦嘴拉着Edith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喊:“Finlay,给我准备马车……”
   “等等,”Edith拦住他,“我想有人比Finlay更合适陪我们去。”说着,她的目光落在Thor身上,“我记得你昨天不是还说手头材料短缺,想要去镇上补货吗?不如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Thor从没说过这话,但他马上反应过来Edith叫着自己一起去是想有个照应,当即顺着她的话应和道:“对,我正想着怎么开口提这回事呢。那你们愿意带上我吗?我也会赶车,技术可能还要比那位管家好一些。”
   “那正好,就一起去吧。”
   Thomas对他的态度已有改观,看他也要加入当然没什么意见,还盘算着到时候一路上能聊聊天也不至于无趣呢,可Lucille看他们左一个右一个的都围着Thomas转,单单把自己撇下留在家里,一夜积怨又翻上来,干脆刀叉一丢拂袖而去。
   看她又闹起脾气,Thomas心下无奈,连忙嘱咐Edith收拾好了等着自己,然后就去追Lucille了。
   听着他们姐弟脚步声远去,Thor边收拾桌子边低声问:“你的信准备好了?”
   Edith摇摇头。“没有,我怕他们要检查,没敢提前写。”
   Thor点点头对她的机警表示赞许。“那你只能到了驿站现写了。”
   “所以他说要陪我去的时候我才想拉上你一起,希望你到时候能帮我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至少别让他在旁边监视着我写信。”Edith不安地瞥着他,有点担心自己冒然把他拉下水的行为是否唐突。
   Thor倒没介意,收拾好碗盘就去准备车驾了。
   等了不久,Thomas边扣外套扣子边快步赶出来,他跳上车坐到Edith身边,示意Thor可以走了。
   Thor扬鞭驱马,车轮辘辘而动,载着Thomas夫妻俩平稳又轻快地驶出去,在车后的红土路上留下几道车辙。临快要经过庄园大门时,Thor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回头望了一眼老宅,只见门口的阴影里站着个人,虽然看不清面目,但Thor莫名能感到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和不怀好意。
   Thomas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一眼就认出那身影轮廓是Lucille,但也只是这么稍纵即逝的一瞬,她似乎发现他们回头了,立刻转身而去,彻底隐没在阴影中。
   “哎……”Thomas叹了口气——他这两天叹气格外多,几乎比过去一年里叹的气还要多。“我想为刚刚的事情向你们道歉,Lucille其实没有恶意,她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Edith善解人意地笑笑,并没有追问他Lucille为什么心情不好,Thor当然更不会跟一个女人计较,至少看在Thomas的面子上不会,但他却意有所指地提起昨天的话题:“你真不打算出去走走吗?我指的是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不同的风景,认识不同的朋友,换换心情,因为我觉得总待在这种地方,就算性格再好的人多少也会受点影响,变得像这栋老宅子一样阴郁古怪。”
   Thomas听了忍不住眉心一跳,察觉Thor似乎话里有话,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老宅。他从小到大都住在这儿,早就习惯了这破落而凄凉的庄园不以为意,但今日一看,却蓦然醒觉它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而他和Lucille常年寄生在它体内,已经不能算是正常人了,那不过是魔鬼的灵魂披着人类的皮囊,用吃人的手段来供养自己和这片土地。
   “我真的能离开吗?”Thomas喃喃自语着,想到那束缚了自己前半生的贵族特权和姐姐,他们在他的生命里都是与生俱来的捆绑,他曾经没想过挣脱,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挣脱。
   Thor听见他的低语,很认真地回答道:“当然,只要你想,没有哪里不能离开,也没有哪里不能去,你是自由的。”
   “自由?”Thomas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从来不属于他的词,抬头望着乌云蔽日的天空,满目茫然,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你还是继续讲你的故事吧,我想听点甜蜜醉人的故事。”哪怕故事是虚构的,至少也比思考和做选择容易多了。
   听出Thomas有逃避之意,Thor不免感到失望,但是要他一下子敞开心扉接受改变也不太现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能操之过急。“好吧,那就说点儿甜蜜醉人的故事,你想先听关于巧克力工厂的,还是葡萄酒酒庄的?”
   “都想听,我感觉你身上应该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反正这一路还远着呢,你可以一个个慢慢讲。”Thomas暂且把烦恼抛在身后,低头与Edith窃窃私语了两三句,跟她说起眼前这个泥瓦匠如何如何的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可不是个一般的泥瓦匠。
   听Thomas半是调侃半是夸奖地同Edith谈论他,Thor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按捺不住的飘飘然,于是挺直了腰杆清清喉咙,有模有样地讲起来,他虽然言语朴素没什么华丽辞藻修饰,却也能以自己的方式把巧克力作坊里的小伙计、葡萄园里的农妇,甚或故步自封举止高傲的酒庄主人,都描述得活灵活现,如同本人就在眼前一样。
   头一次,Thomas觉得这一路时间过得飞快,他还沉浸在故事里意犹未尽,马车就已经驶进了小镇的驿站,Thor把车停稳,一跳下来就立刻转身去接后面车斗里的Thomas。
   “小心,地上有点积雪。”Thor朝Thomas伸出手的动作那么流畅自然,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熟练与亲切。
   Thomas却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调侃道:“你很像个绅士,可我却不是个淑女。”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没忍心拂了Thor的面子,把手递过去,借着他的扶助跳下车,然后回身把Edith给接下来。
   这本不过是个善意的调侃,Thomas的言谈举止从头到尾都没有想伤人的意思,可这一切的对象是Thor,他心里藏着波澜,便看谁都不能平静。“呃,抱歉……”他表情尴尬地挠挠头,但看着Thomas时,他眼里的怅惘却比尴尬更多一些,“我没有……没有把你当女孩子的意思,我是……”
   “下意识把我当弟弟了?”Thomas看他动作熟练但并不卑微恭敬,显然不是伺候人的样子,想来应该是以前扶持兄弟的习惯之举。
   既然Thomas一双慧眼看得透彻,Thor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只有点点头叹息道:“确实,小时候我带他骑马,可是他真的太小了还没长起个子来,下马的时候就那么眼巴巴地瞧着我,一动不敢动,我就一边笑他一边把他抱下来。后来他长大了,能自己下来了,可我还是习惯这么去接他。”他怀念的目光逗留在Thomas脸上,毫不费力地追溯起上千年前的纯真岁月。
   他笑容里的怀念与宠溺跟Lucille提起儿时往事时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这让Thomas愈发相信他的说辞,也愈发同情他的遭遇,当下温声安慰道:“你是这么好的一个哥哥,老天一定不会让你多年来的辛苦白费,也许过不多久就会把你弟弟送回你面前来。”
   Thor看着他,有两三秒的默然无言,仿佛有千言万语含在喉咙里,可最后吐出来的却只有一句:“谢谢。”
   Edith在一帮看得一头雾水,不知他俩来的哪一出,疑是Thor背着自己跟Thomas有另一套说辞,又听不出哪里跟自己有关系,只是莫名觉得自己杵在这儿有点多余,便想自己先进驿站里去写信,却又担心独自行动会惹Thomas怀疑,正左右为难。
   幸好这时候驿站里的伙计终于出来招呼他们了,那两人这才结束谈话,随着伙计进了屋里。Thomas问了自己定的机器零件,失望地得知还没到,Edith跟伙计要了笔墨,又买了信纸、信封和足量的邮票,就在角落的小桌上铺纸蘸墨写起信来。
   Thomas觉得原地等着她也有点无趣,干脆就跟Thor结伴向镇上去瞧瞧补房顶的材料。
   从驿站到镇中心还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路,Thor迎着风口走在Thomas前面半步,那高大的身躯像堵墙一样,帮后者挡住了英格兰北方冬季最凛冽的寒风。
   Thomas看着那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奇怪,因为那通常是他的位置,作为贵族绅士,作为弟弟,作为丈夫,他经常会这么为Lucille、Edith和其他贵族女士遮风挡雨,但这次他却享有了被庇护的权利,这感觉真是新鲜……哦,其实也不算多新鲜,Thomas蓦然想起小时候Lucille也曾不遗余力地保护他不被责打。
   被保护的感觉从来都是温柔美好、令人眷恋的,哪怕后来它的根本已经扭曲变质,丑陋得一塌糊涂。幼时相依为命的回忆让Thomas为昨晚的争执感到自责,更感到想要处理好这一团乱麻般错综复杂的关系是那么棘手,不能由着Lucille伤害Edith,但也不能为了保护Edith就伤了Lucille的心,可她俩之间……完全找不到一个平衡点,偏偏还不能拖着,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等Edith父亲的全部财产都转移过来之后,Lucille肯定就要撕破脸皮发难了……
   迫在眉睫却依然无解的难题让Thomas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听见叹气声,Thor回头看见Thomas一脸的愁眉不展,连忙问:“怎么了?”
   “啊,没什么……”Thomas本想把这家丑掩饰过去,但是转念一想Thor也有弟弟,或许能在这方面给自己些指点呢,便试探着问道,“我只是突然想到几个问题,想听听你的观点,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
   Thor立刻站住了。“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尽管问。”
   “就是……”Thomas斟酌着选了个委婉的切入点,“先问一下,你弟弟有妻室或者女朋友吗?”
   Thor摇摇头。“没有,起码在离开我之前确实没有。”但他别有深意地望着Thomas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没准已经有了呢。”
   这个答案叫Thomas有些失望,他本还指望Thor这么疼爱弟弟,多少也会吃他弟弟妻子的醋呢,那样或许可以从他身上找点对付Lucille的办法,但他弟弟竟然还是单身,他的希望便落空了一半。“好吧,那你呢?你结婚了吗?或者曾经有过女朋友么?”
   这次Thor总算点了点头:“有过,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了,而且说实话,我离开家之后也想过,我认为我对她的感情可能更倾向于强者对弱者的保护,而不像是……至少不纯粹是男女之间的爱慕。”
   对Thor和女朋友的感情问题,Thomas听得似懂非懂,但这不重要,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那你弟弟是否……是否嫉妒过她呢?”
   Thor愣了一下,脑海里瞬间浮现出Loki含泪的双眼和压抑着愤怒的低吼。
   Thor这一愣神露出的伤感表情却让Thomas误会了,他连忙道歉:“对不起,这问题是不是冒犯到你了?”
   “没,这没什么可冒犯的。”Thor调整了一下表情,再次微笑起来。他对Thomas问话的意图稍加揣摩,再联想起今早饭桌上Lucille对Edith种种不友善的表现,便猜测Thomas可能正为家事所困扰,所以私下里问经验来了。不过这样看来Thomas和他姐姐之间或许并非统一一致的铁板一块,而Thomas对Edith好也不完全是利益驱使,可能是真的存有爱意。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准不准,Thor决定先如实回答,至于能不能给Thomas点暗示,甚至于启发,那就看他自己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了。“实际上,你正好问对人了。”循着记忆中那张生动鲜活的面孔,Thor把那段往事徐徐道来。
   “当得知我在美国遇到一个叫Jane的女人,而这个女人竟然影响我待人处事的思想和态度之后,Loki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愤怒,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愤怒,甚至扬言要去拜访她。”Thor苦笑着,悔恨自己当时的鲁莽和愚钝,悔恨那次的争端竟以那么决绝的方式收场,给日后埋下了这无数解不开的死结。
   Thomas不知他的痛处,却对他描述中Loki表现出的愤怒格外熟悉,因为这简直就是现在的Lucille的写照,她的愤怒,她的嫉妒,他在承受的同时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Lucille会如此嫉妒Edith完全是因为对他的爱和独占欲,那Loki会嫉妒Thor的女朋友难道也是因为如此吗?他爱上了他哥哥?!
   Thomas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不由悚然一惊,但他马上又掐灭了这个念头,心想:又不是世界上所有兄弟姐妹都会像我们这样有见不得人的感情,他们之间未必是我想的那样,而且就算是又怎么样呢?那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然后呢?”Thomas把思绪牵回正轨,不动声色地又问,“他真的去拜访你女朋友了吗?你夹在他俩之间,一定很辛苦吧?”
   Thor又摇了摇头。“没有,他没去,没机会去,或者那种气话他也根本没想去实现,因为他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屑跟一个异族女人计较,他主要的火气在我这儿。”
   Thomas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愈发觉得Lucille和Loki很像,因为Lucille其实也看不起Edith那样养在深闺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她主要的生气对象也不是Edith而是他这个弟弟。
   “而且后来Loki还救过她一命,不是那种见人快要跌倒了随手扶一把的救,而是可以称得上舍生忘死的救。”记忆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至今犹未淡去,如今再次提起,Thor心里又泛起无法抑制的苦涩悔恨,不知第多少次怨自己没能再救他一次。
   这个转折让Thomas始料未及,也让他更一筹莫展,心道:Loki能舍命相救他哥哥的女朋友,不管他究竟怎么想的,到底是真的救了,可Lucille呢?她会救Edith吗?别说是救了,只要她能高抬贵手不要Edith的命我都要感谢上帝了,但是那可能吗?
   看来从他这儿是取不到什么经验了。Thomas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问了最后一句:“那他为什么愿意救人,而不是落井下石呢?”
   “我当时也不明白这件事,还以为是他识时务顾大局,或者……或者是我的威胁对他而言还有点约束力——你知道么,我在他俩见面前刚威胁过他,说‘你敢背叛我,我就杀了你’。”说到这儿,Thor咧咧嘴,挤出个似哭非哭不成形的笑,紧接着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边,海蓝色的眼睛左右徘徊着,迅速地眨动了几下,把两汪闪着微光的水雾压回去,然后那挺拔如山的鼻子皱了皱,冰冷的空气佐着泪意顺喉而下,总算把那一腔酸涩勉强咽回心里。
   可即使Thor掩饰得再快,凭Thomas那一双善于洞察人心的眼睛又怎会漏过这一闪而逝的心痛?他不用动脑筋也猜得到Thor心里头必定悔不当初说了这句重话,因为人总是这样,在失去之后方如梦初醒般检讨自己曾经的失言,痛恨自己竟一语成谶,哪怕这除了让自己更难过之外并不能挽回什么损失。
   Thomas张了张嘴想安慰安慰他,至少对自己勾起他痛苦的记忆表示一下抱歉,但是想想自己这张脸是他亲口认证长得像他弟弟,这时候开口不一定会带来什么效果,犹豫之下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整理好情绪,Thor继续说:“但后来我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想明白了,那不因为什么大局,也不因为那句话,只是因为我。他曾经愤怒于我的‘背叛’,愤怒于有人分走了属于他的爱,更愤怒于他从小到大都没能撼动我的观念,改变我狂妄自大的性格,却被别人轻易做到了……这都是因为我在他心目中占据着连我自己都无法估量的地位。而他之所以愿意舍身相救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女人,也是因为如此,如果不是因为我,以他的脾气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我能感受到,他是那么爱你,你也同样爱他……”Thomas唏嘘的同时心里愈发失落。老天啊,要是Lucille也能像他弟弟那样就好了,但她只会像他那样愤怒,然后用扭曲的爱缠住我的手脚,扼住我的喉咙,宁可让我窒息也永不放手,更绝无可能轻易放过一个与她无害的女人。
   “是吗?你能感受到?”Thor苦笑着打量了他一眼,心下其实很清楚他以前的记忆早已不在,Hal那次恢复记忆的巧合也很难再发生在他身上,而且……这些曾经的痛苦折磨,还是忘了的好。
   但如果、如果他真能有所感应……
   Thor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希望Loki能对自己的心意有所感知,就算为时已晚,一切都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至少也可以给他的绝望里捎去一点抚慰吧。他想起Hal那次短暂的记忆复苏,终于让自己有机会传达心意去补偿、去温暖那颗心,即使那还远远不够,至少也聊胜于无,比起近在咫尺却无法心意相通好多了。
   “是啊,我能感受到,因为我和我姐姐……”Thomas忽然顿住,一时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这段姐弟恋才能不惹人厌恶,毕竟男女之间可不像两个男人之间能放心地用一些大胆的词,他只好含混的一语带过,“我觉得我和Lucille就像你们兄弟之间那样感情深厚。说起来我正好有件事想拜托你,可能有点冒昧,但我想不到还有谁比你更合适了……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
   看他吞吞吐吐,面有难色,Thor立刻意识到他接下来要提的事绝对小不了,而且至少与Lucille和Edith中的一个有关,否则不会事先铺垫这么多。“你说吧,如果我能帮你办到,一定不会拒绝。”
   见他还没听是什么事就这么干脆的一口答应,Thomas既诧异又感激,立刻有了勇气说出口:“我想请你帮我保护Edith!”
   Thor诧异了片刻,这个请求对他来说意外也不意外,意外的是Thomas竟然是想保护Edith的,不意外的是他刚刚确实没有料错,这个请求跟二女之一有关。但无论如何,Thomas要保护Edith对他来说是个值得庆幸的讯号,因为那说明这个贵族少爷其本质并不坏,或者至少是有改过从新的念头,那他就还有救,也更值得被拯救。“好,我答应你会尽力保护她。”看着Thomas饱含恳求之意的眼睛,Thor欣慰之余也想顺道多摸摸情况,便故作糊涂旁敲侧击道,“不过我不大明白,为什么要我替你保护她?她遇到什么危险了吗?连你也保护不了?”
   料到他必然有此一问,Thomas讪笑了一下,委婉地解释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我现在就和你当年的处境差不多,不过你弟弟最多是扬言要去拜访你的女友,而我妻子可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呢……别说是Edith了,就是你,你就没感觉到她对你的敌意吗?”看他好像很后知后觉的样子,Thomas担心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Lucille列为头号敌人,便把昨日晚上和今天一早的事结合起来跟他大致说了一番,不过为了不吓跑了他,Thomas没有明说Lucille可能会下杀手,只是再三叮嘱他务必小心。
   以Thor的英雄胆色,根本不惧善妒的Lucille如何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倒是更在乎Thomas话里话外流露出的对自己的关心,于是不仅不发愁,反而笑呵呵地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也跟你保证Edith不会有事。不过这件事终究要有个了结,毕竟Edith是你的妻子而不是我的,我能保护她一时,却不可能保护她一世,而你姐姐却有理由一辈子不离开你们。”
   Thomas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现在并没有彻底解决问题的万全之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你就不用管了,有你保护着Edith,我就可以全心全意去跟Lucille周旋,她一向疼爱我,这事总会有转机的。”他想好了,就算最后无法和解,他也可以让Thor带Edith逃走,然后自己留下陪Lucille腐朽在这栋老宅里,等到多年以后一起沉入红泥之下,直至地狱,这一笔罪孽和丑恶也就勾销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Thor不知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只觉得自己确实不好以外人的身份介入他们姐弟的争端,除非万不得已,还是先让Thomas试试看好了,如果他能感化了Lucille,姐弟俩都洗心革面、弃恶从善那是最好,但如果事态激化……则至少要先保住Thomas和Edith再考虑别的。
   “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Thor笑着抬起手,下意识想落在Thomas的脖颈上,像以前一样亲昵地握在掌中抚摸揉捏,但他忽然想起现在的眼前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可以放肆触碰的对象,连牵一牵手的默契都随记忆消失了,那刚抬起来的手就硬是在半空中转了方向,轻轻落在对方单薄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在对方表现出不自在之前就迅速放下了。
   而Thomas还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解开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之间的死结,根本不曾注意到眼前人的举动和因这个寻常举动而生的一番纠结。“但愿如你所说吧。走,我们得加快速度了,买好材料还要在晚上之前赶回去呢,否则Lucille该不高兴了。”
   Thor这才醒觉两人已经在这路边停留太久了,连忙启程。可惜不巧的是,在他们将一应短缺的材料采购齐全后,零星的小雪花就转成了漫天泼洒的暴风雪,所幸Thor的生存能力极强,在这样恶劣天气中依然能够认路,否则两人可能就在雪中迷失方向,连驿站都找不回去了。
   待两人好不容易回到驿站,天色已然擦黑,看门的伙计把他俩接进来之后干脆地打烊歇业,Thomas跟他问了问Edith的情况,Thor则要了一壶姜茶和两盏煤油灯。
   “看样子今晚是真没办法回去了。”Thor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一片白茫茫,估计这么大的暴风雪至少也要下到后半夜才能小点。“听听,风在敲玻璃,但是我不能放它进来,你知道为什么吗?”说着,他回头望向正坐在桌边喝茶取暖的Thomas。刚才的伙计已经去休息了,现在这空落落的大堂里就剩了他俩,要是再没个人说句话,他几乎能听见煤油灯燃烧的声音。
   Thomas仿佛刚走神回来,被问之后捧着茶杯一脸茫然。“什么?”
   “因为把你吹病了就不好了。”
   “哈,”Thomas被逗得笑出声来,眉梢一挑,乜斜着眼瞧着Thor,“你这俏皮话是哪儿学来的,天生就会的吗?”
   “当然不,我其实不大会说话,尤其不会说这种腻歪中又有点幽默的话,这是我弟弟的专长,毕竟他可是号称‘银舌头’呢,我大概是跟他学的。”Thor凝视着昏黄的灯光下Thomas轮廓柔和的侧脸,不经意间回想起自己继位典礼那天的长廊上,灯火幢幢映着Loki的侧脸,他转头投来一瞥,绿眼睛里跃动着灵气和一个小小的模糊的缩影,那是他眼里的Thor的模样。
   如果时光可以停在那一刻,或是这一刻,直到永恒……
   “真的么?他教你对着长得像他的人说这种俏皮话?”Thomas笑着打碎了他的幻想,“我觉得你可以找个姑娘去试试,或者等他回来之后对他说,反正一定比对我说有效果。”
   他两三口喝完了剩下的姜茶,推开空杯站起身来,然后端了一盏煤油灯朝楼下的客房走去。“我得去陪Edith了,但愿她不嫌这里简陋。”
   Thor还没从回忆里脱身,下意识想挽留他,竟忍不住脱口唤了一声:“Loki……”
   Thomas停下脚步,无奈地纠正道:“我不是Loki,我是Thomas Sharp。”不过话说回来,他曾经以为被错认成别人是一件很令人不快的事,但是当眼前这个英俊的金发男人说他像他弟弟,刚刚甚至还用他弟弟的名字喊他,他心里却生不出半点气恼,只觉得无奈和可怜。
   “……抱歉。”Thor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刚伸出去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去,胡乱拢了一下头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其实、我其实只是想谢谢你,谢谢你那么相信我,把那么重要是的事托付给我,我以我的生命和荣誉起誓,绝不辜负你的信任和委托。”
   相信?
   Thor的话让Thomas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次确实太轻信他人了,这也是Lucille生气的原因之一。
   “我……”Thomas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最好还是烂在心里而不是说出来,毕竟他目前看来还是个可靠的盟友,不应该口无遮拦徒惹嫌隙,而如果他心怀叵测,则更不应该表露心迹,以致于祸从口出,但是想到以后可能不会再有这种可以坦白的机会,Thomas还是转身回来,郑重地看着Thor说,“Owen,我相信的不是你。”
   Thor诧异地张大眼睛看着Thomas,茫然无辜,不知他这话究竟从何说起。
   “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你的履历……你表面的一切我都无从考证,至少目前是这样,所以你完全可以编造一个弥天大谎来欺骗我,就算你没有一个字造假,你的故事里也有一些过于离奇的、我无法理解的地方,这让我感觉你很神秘,你只给我看了冰山一角,背后一定还有更多故事没说出来,我想这可能不是你的本意,你或许有什么苦衷,但凭你一面之词我确实……”Thomas说着很遗憾地摇摇头,“还没法完全相信你。”
   “不过那不是很重要,我相信你的感情是真的,因为我知道兄弟姐妹之间相依为命是什么样的,知道爱一个人时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也知道心甘情愿地为一个人不顾一切、倾尽所有是什么样的。是Lucille那样,也是你这样,只是她给的爱像阴影,而你给的爱像阳光。”说到“阳光”的时候,Thomas笑起来,眉头舒展,神情温柔。“你一定不知道你出现的时机多么恰到好处,而你带来的故事又多么迷人。我曾因父亲败光家产而痛恨旅行,是你让我对它重拾向往,我向往你口中从早到晚都弥漫着可可香气的巧克力作坊、连空气都醉人的葡萄酒酒庄,还有熙熙攘攘客似云来的港口,因为这代表着一种我不曾拥有过的自由,尤其当你许诺可以亲自带我去任何地方的时候,我真的心动了。”
   说来也怪,Thomas骗婚骗了这么多次,自认对如何以花言巧语编造甜蜜陷阱了若指掌,最不应该沉迷于此,但他还是飞蛾扑火般栽进了Thor给他勾画的这个梦,不管这梦究竟能成真还是注定要破碎。
   愁眉再次拢起,Thomas为好梦难圆而叹息。“可惜我现在麻烦缠身,甚至无人可以分忧,所以我选择了让你来帮我,就算你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履历是假的,但你对你弟弟的感情总该是真的,因此而对我许下的承诺也该是真的,我所托的事,你也会尽力而为的,对吧?”
   面对这双熟悉的眉眼和眉眼中期待的神情,Thor有生以来从未学会拒绝,何况他本就是心甘情愿守护,恨不能永远为对方遮风避雨,擎天补漏,只不过他已经太久没有得到过这种机会,心中一时波澜激荡如怒海呼啸。
   “对吧?”见他愣神,Thomas又问了一遍。
   “对,是的,没错……”Thor连连点头,连连允诺,好像生怕Thomas看不见、听不见似的。
   倾诉尽心底事,Thomas身心俱是一轻,不由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明天还要趁着雪化之前赶回庄园,你也早些休息吧,晚安。”
   “晚安。”
   Thor目送着Thomas,直到他灯火下的影子摇曳着一点点消失在楼梯口时,一声低回的叹息飘来,Thor过人的耳力捕捉到随在叹息后的一句轻似鸿毛的自言自语。
   “你要真是我哥哥该多好啊……”
   你要真是我哥哥该多好啊。
   Thor仰头枕着窗外的冰霜,默默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同时也咀嚼着数百年来都不为人知的苦涩,直到桌上那盏孤灯油尽而灭,黑暗降临,白天藏起来的那行泪终于还是伴着灯中的一缕青烟落下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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