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洛基不是落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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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锤基】可念不可说(同名MV改编同人文,2-7)

MV:【锤基】可念不可说(抖森生贺,微虐慎入)

前文:2-6


   Hal将要继位为王的消息也同样传到了法国,这令王宫上下顿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诸位贤卿,还有我的好儿子,我想你们应该都已经听说了,那曾经连破我们数座城池,拿下整个诺曼底地区的Henry王子马上就要成为Henry国王了,那也意味着,他不日将重归战场,而我们不能再苟且度日了。”王座上的Charles苦着脸嘀咕道,“他的利剑已经悬在我的王冠上,如果你们不想来日他的军队纵马驰骋在你们的庄园,就想想办法吧……”

   王太子Louis害怕父亲未战先怯,拱手让出王位,当即抢先进言道:“最尊敬的父王,想想他当年提出的条件吧,他要整个安茹……不,他是要整个法兰西!您想想,如果您将Katharine妹妹嫁给他,还赋予他的子嗣王位继承权,那跟把整个法兰西当做陪嫁送出去又有什么区别?如果您不想让他将王冠从您的头上夺走,让这片国土都随了他的姓,那么只有拿起刀枪跟他对抗!我们应该全部出发,不可示弱!”

   大元帅却不想再跟那位可怕到连名字都具有威慑力的准英格兰国王交锋,当即拍案而起,“您这么说的同时也该想想,如果重启战端局面是否对我们有利,我们又是否经得起跟他对抗的损失!您还记得吧,就在前几个月,您所支持的派系本来有希望跟Burgundy一派和解,那么我们还是有希望协调全国的战力跟他一战的,但不幸的是,Burgundy公爵却被刺杀了,让他的族人完全倒向了Henry!他们勾结在一起,正是内忧外患联手而来,我们拿什么抵抗?”

   刺杀Burgundy公爵正是Louis纵容的,他把整个国家陷于被动局面,如今被大元帅指责得脸上难堪却也无话反驳。

   正当满室公卿都拿不出个对策来的尴尬档口,曾专门负责出使英国的大臣Montjoy带来了一位关键人物。

   “陛下,Glendower求见。”

   Glendower!那曾经横行于威尔士,令老Henry寝食难安的叛国者,他两年多前败在Hal手下,随即被宣告失踪,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谁知他竟然逃到了法国!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Glendower曾得到过Charles的承认,在推翻老Henry的战场上是法国的盟友,他在失去威尔士的领土和兵力后,最后的退路也唯有法国了。

   “见过陛下,”Glendower向Charles行了个礼,“请恕我不想跟诸位寒暄,我想诸位也都没有那个时间了,所以还是把它留在庆祝打败Henry的宴会上去吧……”

   大元帅立即面露不屑,嘲讽道:“不知道接连丢失了阿伯里斯特威斯和哈勒赫两座城堡的人又是凭什么站在这里指示我们应该对抗Henry?”

   被戳了痛处的Glendower也没恼羞成怒,只是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转而向Charles流露出同情的神色:“我不知上帝为何独独对您如此残酷,竟赐予您一位如此强悍的对手,同时也赐予您的掌上明珠一个注定不忠的丈夫。”

   Glendower语惊四座,令国王父子和大元帅顿时面面相觑,整个宫殿里的气氛都诡异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说清楚!”Louis这般桀骜狂妄的人都被吓得结结巴巴了。

   于是,Glendower就绘声绘色地把几年前传遍整个伦敦的那个关于威尔士亲王和他护卫的故事又讲给了在座的诸位。“这桩丑闻的后续如果说出来可能叫人不敢置信,但是陛下,还有我的朋友们,你们都是它的受害者,我必须得说出来——老糊涂的Henry被他儿子的巧舌所愚弄,下令囚禁了Thor Odinson了事,没错,只是囚禁而已,没有更多的处罚。这种事若是发生在法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您会怎么处置呢,陛下?”

   “当然是处死Thor!难道还留着给儿子做床伴吗!”Charles本来就有精神方面的痼疾而时常头痛,今日听到Glendower讲出这般耸人听闻的秘辛,再联想当初Hal谈判的首要条件就是娶他的独女,不由感到阵阵后怕和羞愤,气得头痛更加严重了,表情也跟着狰狞起来。

   Louis更是怒不可遏,拳头攥得咔咔作响。“父王!您想想,如今Thor还活着,而老Henry却已经死了,还有谁能管得着这档陈年旧事呢?王权落在他年轻好战又虚伪轻浮的儿子手里,还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万一您把Katharine嫁给他,他却只将妹妹当做窃取您王位的棋子,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恩爱模样,背后却让妹妹独守空闺,哦,说不定妹妹还要亲眼目睹他和他情人之间发生些龌龊事……这等奇耻大辱,想想都令人气愤,您怎么能忍得下去!”

   Louis无意中把Glendower的台词抢了去,但这正中老狐狸的下怀。“不不不,我的殿下,将来的事我们谁也说不准,我们不能否认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婚姻会让浪子回头,我也相信Katharine公主有这份魅力,能挽回丈夫堕落的心……“

   “你还替他辩解什么!难道你支持让Katharine嫁给这种人?”Louis气得不轻,简直要怀疑Glendower是不是Hal的使臣了。

   Glendower示意王太子暂且息怒,听他继续说。“别误会,殿下,我的意思是,比起以后可能要受到的侮辱我们更应该着眼于当下已经造成的伤害。我刚才的话并没有说完,老Henry囚禁Thor时,命令是由Hal亲笔撰写的,全文内容是这样——“

   “‘令Westmoreland伯爵暂时囚禁Thor Odinson,除非Glendower的势力消亡、法国战败之日,法国国王Charles将女儿嫁与威尔士亲王,并让出王位继承权,否则,永远不得恢复其自由之身。’”

   “不论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只想问陛下,您是否感到愤怒和委屈?这本来是他们家族内部的丑事,到最后却矛头一转指向了我们这些无辜的外人,何其滑稽?难道他们以为这样做就能转移矛盾,让世人看不见英格兰的耻辱了吗?简直是欲盖弥彰!“

   “够了!”Charles气得浑身发抖,大有气昏过去的兆头。想想自己去年被Hal攻陷了整个诺曼底地区,要不是他父亲病危紧急召他回去,恐怕现在英格兰的旗帜早就插上巴黎城头了,再想想自己差点国破家亡的起因居然是这么一档子恶心事,Charles这份憋屈无以言表,原本还有点割地求和的念头,现在也全被气没了,当即咆哮着发誓,“就算他Henry Monmouth有雄师百万,我法兰西也要跟他死战到底!我不能接受我的国土因为这种原因遭受侵犯,我也不能接受我未来女婿是这样奸猾的骗徒!走着瞧吧!若是他敢来,我便亲自披挂上阵去教训他!”

   成了!

   Glendower一看盟友跟自己统一了战线,坚定了立场,斗志高昂,完全不考虑求和,心下不由窃喜,感觉离着重掌兵权打回威尔士又进了一步。“陛下,陛下,看到您这样英明果断,威武不屈,我实在为法兰西有这样一位勇敢的国王而感到欣慰,不过请容我为您摆清一些事实,Henry父子之间的龃龉已经随着其中一方的死而消失,如今的英格兰政令统一,Hal没了这最大的掣肘,在对付您的战场上也将更为顺利,若是与他正面硬拼,则伤亡不可估量,实为不智之举。“

   一听Glendower似乎有办法不跟Hal硬拼,最担心损兵折将的大元帅立刻喜上眉梢,抢着问:“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Glendower笑了,笑得阴森刻骨。“这招说来也不新鲜,至少我们之中的Louis殿下应该不觉得陌生……”

   被点名的Louis一愣,“我?你是指什么?”

   Glendower带有明显指向性地吐出一个姓氏:“Burgundy……”

   众人立刻恍然大悟,但Glendower这招未免太过铤而走险了,成功固然可以使法国上下免于战火,可一旦事情败露了,那恐怕反而会授予对方更大的把柄,灾厄也将成倍降临。

   “谈谈你的计划?”Charles不安地握紧了王座的扶手,身子微向前倾,说话时伴随的吞咽动作暴露了他既渴望成功又惧怕失败的紧张。

   Glendower自然明白Charles的顾虑,便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回答道:“陛下请放心,此事有我代劳,不费您一兵一卒,您只需借我一样东西,权当是增加一点取胜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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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路过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时候Thor还是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回来了,感觉恍如一梦般不太真实。

   “想什么呢?”Westmoreland伯爵见他望着教堂出神,“后天才是陛下的加冕仪式。”

   Thor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那年过半百的老伯爵,“我知道,我只是还不太明白你为什么愿意帮我这个忙。”

   Westmoreland伯爵笑了一下,皱纹里藏着几许调侃,“不过是看在你这些年表现不错的份上。”其实从Thor第一次问他能不能跟他回伦敦参加国王的加冕仪式的时候,他就从那双蓝眼睛里看到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所以他的顾虑是与其让这单纯耿直的家伙独自冒险,还不如帮他一把,也免得他不熟悉王室的规矩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诚如Westmoreland伯爵所料,Thor有过越狱潜回来的想法,不过既然对方答应帮忙,他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论如何,您终归是帮了我,我以阿斯嘉德人的名誉起誓,永远铭记您的恩情。”说着,他右手握拳放在胸口,郑重地向Westmoreland伯爵行了一个阿斯嘉德人的礼表达自己的谢意。

   时至午后,John在自己庄园里小憩的同时又考虑了一遍后天Hal的加冕仪式还有哪些细节没安排周全。作为Hal最器重的弟弟,他由衷希望自己能把这件头等大事办得漂亮些,好向哥哥展示自己的能力对得起他这份信赖。这时忽然有仆人来通报说Westmoreland伯爵已经回伦敦了,刚派人来请他过去见个面,叙谈叙谈。John想想也好几年没见他了,确实有点想念,便换了身衣服,命人备车赴约。

   “伯爵大人,欢迎回来,一路上辛苦……”John与Westmoreland伯爵寒暄着进了客厅,一抬眼却瞧见堂上站着个高大魁梧的熟悉身影,顿时吃了一惊,“Thor?你……你怎么会在这?”

   Thor便向John说明了自己是为Hal的加冕仪式而来。“我知道这个不情之请实在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我保证只此一次,也服从你们的安排,参加完仪式后立刻回安尼克去。”他用歉意而期待的眼神望着John,希望能得到通融。

   John也盯着Thor,甚至还绕着他前后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试探地问:“Thor,我六年前见过你,凭你在索鲁斯伯雷战场上的表现,你完全有能力硬闯仪式现场去见我王兄,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们帮忙?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会帮你,而不是抓你?”

   这话问得让Westmoreland伯爵好一阵心惊肉跳,就怕John不仅不肯帮忙,还要问罪,直替Thor和自己捏了把汗。Thor不知道John这么问是出于什么考量,只得如实说了:“我并没有信心让你帮我,却也不会硬闯,因为虽然我很渴望能参加这次加冕仪式,但我只想悄悄地去悄悄地走,不想闹得人尽皆知,那只会毁了它,还要连累Hal陷入麻烦,我宁可不去也不忍心这么做。”

   John感到有些意外,不禁又问:“你的意思是只要能在加冕仪式上看他一眼就够了?就不想让王兄知道你来了,也不想私下见见面吗?”

   这次Thor沉默了一下,笑得苦涩而勉强:“说不想是假的,我不会说假话,可他没叫我来,我擅自来了已经非常出格,怎么还好意思去打扰他?”

   听了Thor的话,John放心之余又感到一点说不出的怅然惋惜,他觉得Thor若是Falstaff那样贪财好色的市侩骗徒也就罢了,自己就能毫不犹豫地讨厌他,还可以狠狠整治他一顿,为兄长这些年来吃的苦受的罪一并出口恶气,但Thor偏偏是这样一个好人,忠勇耿直,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去为兄长着想。

   原本在Hal和Thor这段不为世俗所容的感情里,John作为旁观者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现在倒不由生出几分同情,心里的天平也因这几分同情而向着支持的方向倾斜。

   “好吧,这个忙我可以帮,我保证后天的仪式上你能畅行无阻。”John答应的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不过你最好乔装改扮一下,你的模样太出众了,会引人注目。”

   有了John的允诺,这次的行动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Thor欣喜之余又是一番感谢。

   “别谢我,谢你自己吧。”看着Thor满足的笑容,John那种怅然惋惜之感又多了几分。只不过是允许让他去仪式上远远地看王兄一眼,就能让他这么高兴?“你……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Thor愣了一下才品出John的话里有额外的善意,不禁感到惊喜,立即不假思索地脱口问道:“能不能请你为我讲一下Hal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虽然他一直都有从Westmoreland伯爵那里打听Hal的消息,但一个镇守在外的伯爵又怎能及得上Hal的亲人知道的又多又细致?如今既然有机会打听,他也顾不得这么直白急切会不会惹人笑话了。

   John真真切切地感受到Thor此刻的眼神充满着渴望,正如一个学者对知识的渴望,一个信徒对神明的渴望,但Thor还要多一分局促和紧张,那交握在一起微微搓动着的双手已透露了这一切。

   略作斟酌之后,John示意Westmoreland伯爵暂时回避,随后把Thor拉到个僻静无人的角落里,与他低声耳语起来:“你被囚禁的这几年,王兄经历了很多,我就拣一些比较重要的告诉你……或者说,是一些除了我也没人会跟你提的事,你不准传出去。”

   Thor连忙点头:“我发誓,绝不外传。”

   John深吸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有很长的一席话要说。“首先,六年前父王下令囚禁你的时候,王兄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砸了很多东西,甚至弄伤了自己,我得承认,他那时的样子真的吓到我了,我从来不知道王兄难过的时候会那么伤害自己……不过还好他伤得不算严重。你知道吗,在我印象里,王兄一直很健谈,风趣幽默,无论人前人后,哪怕不说话脸上也是带着三分笑意的,可从那以后,他就不怎么爱跟人说笑了,倒是更喜欢独自待着,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说到此处,John不禁流露出怀念的神情,他不会因为Hal的改变而降低对兄长应有的尊敬,只是更希望Hal再回到曾经那种轻松自在的生活状态,远离伤痛,远离愁苦。

   “后来,王兄养好伤就去了威尔士的战场,我留在伦敦陪父王,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到底有没有改善。”John皱眉的样子似乎很惋惜自己没能跟Hal一起去打仗,互相照应“接下来的三四年里,随他一起出兵的几位公爵伯爵大多向父王称赞王兄作战勇猛,雷厉风行,颇有王者气派,但是据父王专门派去照料王兄的医师回报说,王兄那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勇猛能够概括的,根本就是不要命一样!战场上他总是身先士卒,战场下又不分昼夜地处理军务,除非是身体不支,否则没人能劝他去休息……”

   “我清楚,所有人都清楚,他本应该明哲保身,不管你的死活,继续过自己的安逸日子,可他却偏偏选了一条看不到头的荆棘之路,生生逼自己变成一个战争狂,拼尽全力去完成父王交给他的任务!他这是为谁?难道是为他自己吗?“

   一口气说到这里,John看Thor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诘责,情绪也含着难以按捺的愤怒激动,似乎回想起往事让他又为兄长所受的苦难心疼了一遍。

   Thor看起来也并不好受,自责与内疚在拷问他着的心,让他感到不堪面对John的眼神,只能垂下眼去看自己攥到指节泛白的拳头。“很抱歉,我只是爱他,真心爱他,想在他身边永远保护他,可为什么总会事与愿违……”Thor喃喃自语的声音带着一丝掩不住的颤抖,他只觉得从眼眶到喉咙都充斥着酸涩,眼泪在眼眶里酝酿蒸腾,几乎快要冲破束缚。

   John叹了口气,Thor真真切切心疼的样子让他的怒意有所缓和,觉得兄长这些年的苦也算没白受,至少他心心念念牵挂着的人对他的付出不是无动于衷的。“算了,事已至此,我怪你也无济于事。我该庆幸王兄没有看错人,你值得他那么做。”

   Thor勉强笑了笑,算是谢过John对他的认可。

   平复下心情,John继续向Thor讲这几年来Hal的经历。“也许真的是因为你不在王兄身边吧,他总是受伤,轻伤不计其数,重伤……一年起码有个两三次吧?实际上肯定只多不少,他不喜欢别人每次都把他的伤情呈报回来,所以时常有所隐瞒,还说觉得那样很丢人,显得他很脆弱似的,哎……我想他也是不愿让我们担心吧,尤其是父王。但我看得出,王兄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战场上落下的许多毛病一直缠着他,使他日益苍白消瘦却难以恢复。若我不是同他一起长大的亲弟弟,我甚至不敢认现在这个整日因伤痛皱眉,因公务叹气的人是我的兄长,毕竟他曾经那么健康无忧,笑容里从没有过半分勉强。“

   John的描述叫Thor不禁想起幼时乖巧的Loki和长大后堕入邪恶的Loki,当他惊觉到这种转变的时候,也曾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兄弟,可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不论Loki变成什么样子,是乖巧还是邪恶,是健康无忧,还是一身伤痛满怀忧郁,那都不能动摇他对他的爱。

   “好了……“John打算到此为止,“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了,至于他从战场上回来之后的事,涉及内政和党争我也不便多说。也许我讲的太枯燥乏味,不够有趣,甚至过于沉重,但从我的立场去看这就是事实,王兄没有其他人眼里那么多传奇光环,他的一切荣耀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付出了诸多血汗才换来的。“

   当然,比起底层百姓和官员的视角,Thor也更喜欢从John的视角去了解Hal,那不止是远和近的区别,也是仰视与平视的区别,这可以褪去很多耀眼的修饰,直接看到Hal最真实又最不为人知的一面。

   却也比想象中更添了许多的残酷。

   Thor忽然想知道,当Hal在刀林箭雨里拼命厮杀的时候,有没有怀念过他的保护呢?哪怕只是一刻?

   应该会有吧,毕竟当他还是Loki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在危难关头向哥哥呼救。可若是有过这样的怀念,Thor不免要更加难过,只因为这一世,这一次,Thor连再见他一面都要费劲周折,只怕很难再响应他的求救,去保护他了。

   等John离开后,Thor也回到Westmoreland伯爵为他安排的住处歇下。这一晚,他在期待中入梦,梦里他仿佛听到宏大的乐章伴着掌声与欢呼,仿佛看到娇美的鲜花衬着锦衣与华服,而盛装之中,王冠之下,Hal手握权杖,步履从容地穿过簇拥的人群,那挺拔的身影最终出现在人海的尽头,在高高的王座上,如拨开云雾的骄阳,尽情释放出万丈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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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清晨,前来观礼的百姓早已将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围了个水泄不通,翘首以待新王的驾临。

   Westmoreland伯爵作为两代国王的近臣,身份尊贵,有资格全程陪同Hal的加冕仪式,他凭着John的通融把Thor提前带进了教堂,又好一番叮嘱,才返回了他该在的地方。

   此刻的Thor身着黑衣,头戴黑帽,混在多如过江之鲫的贵族与神职人员中毫不起眼,但他还想藏得更深一些,便悄悄后撤,逐渐拉开了与守卫的距离,最终退到人群最后面的一根石柱旁。

   未过多久,庄严宏大的礼乐率先奏响,预示着国王的仪仗即将驾临,门口的人群随即骚动起来,“天佑吾王”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在教堂上空盘桓回响,万民的热情使空气也为之升温沸腾。

   神圣的十字架开路,圣公会五位主教依次而来,着一袭立领夹襟礼服的Hal左手执权杖,右手托宝球,亦步亦趋随在后面,那大红的礼服上精巧地点缀着珍珠与宝石,后摆逶迤在地,随着主人缓慢平稳的步伐摇曳出优雅的幅度。

   Henry Plantagenet,曾经的王子,现在的国王,夹道相迎的百姓仰望着他,以他为神,以他为圣,赠予他掌声和欢呼,献给他祝福和赞美,可再多热闹都不能侵染他分毫,不能令他动容,更不能博他一顾,就仿佛他周身有一道无形的壁垒,把一切喧嚣都隔绝在身心之外了。

   瞧啊,我们的陛下是多么庄严肃穆!他虽然年轻,却深沉似海,不动如山!许多人如此想着,同时又追忆起Hal继位之前在威尔士和法兰西的土地上建立起的卓越功勋。

   大家都以为这就是王者应有的姿态了,不尽的敬畏自心底油然而生,竟忘了在更早以前,当王子还没有上战场的时候,也曾放浪形骸,混迹于市井之间,与他们中的许多人说笑过,打闹过,举杯畅饮过,在同一个酒家,同一个酒桶里倒出来的淡啤酒不止落进了寻常百姓的肠胃里,也滋润过王子贵胄的喉咙。

   人们总是这么健忘,或者说自以为是的,不是吗?

   诚然,才二十多岁的Hal如所有人印象中一样年轻,可纵使面容尚未老去,他的心却早已如枯井般沉寂,很久没再掀起过波澜了,当它被视作君王应有庄严肃穆时,这便是Hal的悲哀,身在韶华心已迟暮的悲哀。而更大的悲哀在于无人能够看穿,也无人会去在意,Hal作为国王,只需满足所有人对他的期望就好,文能治国安民,武能开疆拓土,其他皆是多余。

   Thor几乎是一眼就瞧见了Hal,那金发红衣是如此醒目,真的像他曾经比喻的那样,是一轮照破雾霭的太阳!Thor心知今后难再会面,情难自禁地望着自己不惜跨越了时空追寻而来的心爱之人,目不转睛,要把他此时的模样刻进心底。

   他确实比以前更苍白了,也更消瘦了。Thor不禁想起当年母亲过世后,在地牢里再见到Loki时的样子,比起那时,现在的Hal只不过多了一副足够光鲜的打扮,可那宛如笼中之鸟的神情还是一样,失去自由让他眼里的光芒熄灭了,只剩曾经炽烈燃烧过的灰烬积满瞳孔,空洞地向着前方。

   Thor很快注意到,Hal右颊的颧骨处有一道大约半英寸长的疤痕,似乎是箭伤,从愈合状态来看,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

   伤在这么要害的位置,他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Thor暗暗心惊,他知道人类的生命有多么脆弱,一点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伤害放在人类身上都足以致命,他不禁想象Hal受这伤的时候是怎样一副血流满面的模样,忍过了多大的痛苦,又在生死间挣扎了几遭才终于被抢救回来。

   可不论曾经有多少惊心动魄,多少生死关头,如今都已尘埃落定,未能参与其中的Thor仅能从Hal脸上这道“缩影”里一窥当时的残酷,但这已经够直白了,甚至抵得过昨天John的那番描述,足以令Thor在后怕之余生出更多的悔恨自责,狠狠地心疼一遍又一遍。

   Hal不知是不是自己近来事务缠身精力不济造成的错觉,他隐约感到人群里有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正投注在自己身上,几乎有如实质一般……

   会是谁?这没有恶意的,甚至很熟悉的感觉……

   困惑中,Hal愈发想把那个看他的人找出来,可又怕被人瞧出来他在走神,只得小心翼翼地转了一下眼珠,向右前方的人群里投去一瞥,直觉告诉他那道目光应该来自那里。

   Thor未曾料到Hal会在这时候分心往人群里瞧,Hal也没想到这一瞥就看到了自己六年多来日思夜想的那人!

   Thor?

   Thor!

   他怎么会在这里?!

   毫无准备的Hal一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愣在那里,也说不清是悲是喜,只觉得似乎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都灌进心脏,叫那一口枯井瞬间复苏了,满溢了,Hal被迫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剧烈心跳,它像是获得了额外的生命力般疯狂地搏动,隆隆作响,几乎要冲破胸膛!

   气血上涌不止带来了剧烈的心跳,还有饱胀到无法忽略的刺痛感,这让Hal有些喘不上气,只能张开颤抖的双唇小心翼翼地倒吸着,等这一阵刺痛自己缓过去。

   但就算身体不适,Hal的眼睛也没有稍微离开过Thor的脸哪怕一瞬,他感到有一股洪流正借着心头血的温热越过崩塌成沙的理智向上翻涌,席卷过喉咙,冲击着鼻梁,轻易便将他的视线熏染得一片模糊。

   天啊,他、他真的来看我了?不是我的幻觉?不是我在做梦?

   Hal急切盼望着Thor能过来跟他说句话,好证明这是真的,却又深怕Thor会真的这么做,那样他将不知该如何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予以回应。

   被发现的Thor也有片刻的无措,但这点无措很快就被抛开了,他注意到Hal刚刚还空洞无神的双眼在与他目光相遇后一下子燃起了活气,焕发出昔日的神采,随即有泪光烁烁闪动,倏忽而落,仿佛流星的坠跌。

   别哭!

   Thor哪舍得看Hal落泪,当即想过去把他拥进怀里,亲手为他搵泪,好生安抚,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只略微抬了一下手就不得不黯然放弃,终不能跨越这几步的距离,去到所爱之人的身边。

   瞧见Thor的小动作,Hal愈发确信他是真的来了,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他还好好的,还在这个世界里,还没走,还惦记着我……

   Hal欢喜不已,想撑起个笑容给Thor。

   可我却一点准备都没有,在他面前显得如此狼狈……

   Hal又感到异常懊恼和羞窘,甚至连多被Thor看一眼都觉得痛苦难堪,好像自己费尽心思遮掩起来的丑陋突然都暴露在日光之下,不禁更情愿Thor的出现只是自己思念过度的幻觉,那样自己起码还能保全一点尊严。

   时间在Hal的停驻下悄悄流逝着,半干的泪痕挂在他苍白消瘦的脸上,使他看上去不止是悲戚,憔悴也更加明显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不怎么好看,这几年的征战劳苦已经足够把人折磨得粗砺苍老了,何况他脸上还落下一道去不掉的疤,相比之下,阿斯嘉德人的血脉仍然保护着Thor,让他岁月不侵,风采不减,更衬得Hal颓靡衰败,没有个年轻人应有的模样。

   回不去了,Hal的韶华与活力,还有完美无瑕的容貌,在有意或无意中成了殉葬品,陪着他们曾经密不可分的关系一并埋在了不可逆转的过去,他们之间甚至没来得及好好道个别。

   一腔伤感怨艾叫Hal控制不住地又湿了眼眶,大颗泪珠从眼睫上滚落下来,点点滴落在他的手背与衣袖上。

   别哭了,Hal,这是你加冕为王的日子啊,怎么能在这么多人眼前流泪?

   Thor努力展开一个笑容,对Hal摇了摇头,无声地劝他收起眼泪,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将仪式进行下去才是正事。

   碍于Hal的驻足,随在他身后的大法官、Westmoreland伯爵和John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大法官不明就里,可另外两个却是“心里有鬼”,他们虽然瞧不见Hal正脸的神情,但是顺着他偏头的方向看过去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John吓得不轻,慌忙干咳了一声,盼着能惊醒走神的王兄,同时又悄悄扯了扯前面Westmoreland伯爵的衣角,示意他快想想办法把这个纰漏遮掩过去,千万别被其他人,尤其别被大法官给瞧出端倪来。

   可惜John的暗号没能唤回Hal的心神,反倒使Thor会错了意,还以为John是在责备他制造了这场意外,暗示他赶紧离开,不要再节外生枝。

   Thor神色一黯,看了看Hal身后紧张的John和Westmoreland伯爵,又看了看Hal,努力压抑住内心的难过,不动声色地悄然后撤。

   两人都相信Thor确实无意惊动Hal,但后者反应之剧烈实在出人意料,他们都在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提前给Hal透点消息,让他有所准备也不至于弄到这个地步。

   幸而凑巧的是今天Falstaff也来看Hal加冕了,厚颜无耻让他忘了自己曾给中伤Hal的流言推波助澜,趋炎附势让他还想重新跟Hal攀上交情,好鱼肉乡里,作威作福。

   见Hal停在他面前,脸色一变当场掉下泪来,Falstaff自认为是国王看到他想起了以前纵情声色的好日子,一时念旧才伤感落泪,不由窃喜,以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脑子一热硬是挤开了联手挽成人墙的护卫,像个肉球似的滚到Hal面前大叫一声:“上帝保佑陛下,Hal国王!我尊贵的Hal!”

   眼看Thor似乎要抽身离去,Hal登时心里发急,身形一动,下意识想去追,可谁料Falstaff突然闯出来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叫他刚要迈出去的步子又生生止住了。

   远在人群外的Thor便趁所有注意力都被Falstaff吸引过去的时机闪身躲到了近旁的石柱后,打算等Hal走了之后就悄悄离开。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就算有再多不舍,也该遵守诺言回安尼克去了。

   而大法官瞧见这跳梁小丑又出来哗众取宠,顿时恍然大悟,还以为Hal刚刚是为他止步,注意力也就全放在了Falstaff身上,只管提心吊胆地等着看Hal会怎么处置这家伙,再没考虑其他可能。

   “上帝呵护您,照顾您,最有威名的国王!我的好孩子!“Falstaff觍着脸仰望着身形比他高挑许多的Hal,一脸谄笑。

   Hal无心理会这总给他招灾惹祸的老家伙,只是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就再次把目光转回人群里,可就这一分神的功夫,Hal目光所及之处已经再也找不到那熟悉的面孔。

   见Hal不接话只顾着朝人群里看,Falstaff大感没面子,只好扯着嗓子叫得更卖力。“我的陛下!我的神!我在跟您说话,我的心肝!”

   这一连串肉麻的称呼直令Hal感到头皮发炸,满腔因Thor而生的欢喜悲愁瞬间被破坏殆尽,只剩一肚子恼火。

   多年不见,Falstaff还是Falstaff,除了皮囊老了些之外,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可Hal已不再年少可欺,也不再需要以放浪形骸的方式作为自己韬光养晦的手段,何况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让他没来得及再看Thor最后一眼。

   “我不认识你,老头儿。跪下祈祷吧。”Hal一开口就是充满冷怒的嘲讽,毫不掩饰对Falstaff这副谄媚嘴脸的厌恶,“苍苍白发在一个傻气的小丑头上,是多么滑稽,多不相称。我一直梦到一个这样的人,脑满肠肥,年老又荒诞,可当我醒来,我憎恶自己做的梦,少让你的肥胖增进你的德行吧。不要贪图口腹之欲,要知道坟墓也张着比别人大三倍的口在等着你……“

   说到这,Hal见Falstaff仍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甚至还嘿嘿地笑出来,便知道他还是本性难改,又要拿出装痴卖傻的功夫来胡搅蛮缠。但Hal又岂能容他如此藐视王权的尊严,破坏自己的加冕仪式?于是立刻跨前一步,以居高临下之姿俯视着Falstaff,压低了声音威吓道:“不要以丑角的口吻来跟我答话!也不要以为我还跟从前一样。”

   上帝!Falstaff从未见过如此威仪慑人的Hal,瞧那一双利眼,如出了鞘的刀剑,锋芒毕露,又如捕猎中的鹰隼,蓄势待发,叫人心惊胆战,无力与之抗衡。

   畏于Hal这份陡然爆发出来的王者气势,Falstaff呆在那里,一时不敢再嬉皮笑脸,一双浑浊的老眼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没有了伶牙俐齿的Falstaff只剩一副蠢相,配上他那痴肥的身材,在这盛典的衬托下,连所谓的小丑都不如了。

   镇住了Falstaff,Hal缓了一口气,稍微冷静下来,想起自己刚刚因Thor的突然出现而情绪失控,几乎让加冕仪式进行不下去,不禁感到后怕,不过眼下Falstaff误打误撞倒是为他提供了一个扭转局面的契机,应该好好加以利用。

   “……因为上帝知道,”Hal停顿了片刻,抬起头,借着一个深呼吸收敛起一切不妥当的情绪,向周围前来观礼的贵族与百姓们高声说,“世人也即将明白,我已经抛弃了从前的我,也抛弃了从前陪伴过我的人。”

   藏身在石柱后的Thor也听到了这些话,他不由在想Hal所指的“从前陪伴过我的人”里是否也包括他?

   也许包括,也许不包括,但也没什么差别了,Thor还记得六年前他们一起去讨伐安尼克的时候Hal就提醒过他,他们之间没有未来,这是年代和身份所赋予他们的注定的结局。

   Hal又把目光转回到Falstaff身上,以最威严也最冷漠的口吻对他说:“如果你听说我又恢复了原样再来见我吧,像从前一样,作为我放荡的老师和支持者。但在那之前,我放逐你,如有违抗,立刻处死。就像其他让我误入歧途的人一样,不准停留驻足在我身边十英里以内。“

   这番句话,Hal在还未遇见Thor之前就已经筹谋很久了,他本就要以一副浪子回头的姿态博得国民的好感,为自己赚取声誉的。他一直为自己这番算计而骄傲,也曾幻想过自己在继位后迎来第一个声望顶峰时该是何等的春风得意……

   而今,他终于完美演绎了这出浪子回头的戏码,为自己的加冕锦上添花,却只感到满怀萧索,意兴阑珊,毫无预计中的得意。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就算偶尔有所收获,又怎弥补得了心底的空洞?

   “这是我的命令,大法官阁下,请你执行我的命令。”Hal借着转身对大法官说话的动作,最后一次飞快地掠了一眼刚刚Thor所在的位置——但他没再出现——Hal眼中的光芒再次熄灭了,残灰冷烬重新积淀在他的瞳孔深处,那是心头热血炽烈燃烧后留下的痕迹。

   大法官正惊喜于Hal的发言和对Falstaff的处置态度,立刻欣然领命,招来侍卫将还在Hal严词厉色的余威下瑟瑟颤抖的Falstaff架起来,赶出了威斯敏斯特。

   “走吧。”Hal死了心,不再试图寻找Thor,他想这一面也许是今生的最后一面,再怎么多看一眼,也只是给余生徒增哀伤。

   礼乐重新奏响,观礼的贵族与百姓全都收敛了看热闹的姿态,换上了比之前更为郑重的神态,充满敬畏地目送着那红衣胜血的身影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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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又到了夜阑人静的时刻,忙完自己加冕仪式的Hal已是身心俱疲,该好好休息了,可睡意偏偏不肯光顾这年轻的君王,叫他只能躺在装饰华美却毫无用处的床榻上睁着眼,望着窗前月光与阴影交界的地方失神良久。

   Thor还会再出现吗?他如果是潜到这里来我要怎么办?我该冒险挽留他,还是趁他行踪尚未暴露驱逐他?

   许多念头伴着白天加冕仪式上的一幕幕从Hal脑海闪过,叫他愈发心烦意乱,不能自已。

   够了,够了,事到如今,还奢望什么,幻想什么?说不定是Thor终于耐不住寂寞决定要回阿斯嘉德了,今天过来只是跟我道个别而已,我怎么这么自作多情?

   松开被攥出褶皱的被面,Hal缓缓抚着胸口,扯出个疲惫又自嘲的笑。虽然总有各种理由来劝自己别总去想他,可是被拨动的心跳又如何能轻易平复下来?Hal啊Hal,你不止自作多情,还想自欺欺人呢。

   当月光被阴云遮蔽的时候,今夜注定不能成眠的Hal终于披衣而起从寝室里走出,没有让任何侍从陪同,孑然一身在清寒的走廊上漫无目的地徘徊游荡,如一缕月下孤魂。

   曾经,年幼的Loki和Thor最爱在阿斯嘉德金宫的走廊里玩捉迷藏,那一根根金碧辉煌的柱子,一层层华美轻柔的帘幕,就是他们眼里最完美的屏障,他们经常忽然从这根柱子旁消失,过一会儿又从很远的帘幕后转出来,乐此不疲地玩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他们渐渐长大成人。

   从那之后,虽然稚嫩的欢笑声一去不返,但他俩的身影仍然是相伴相随,同出同入,即便有时候产生了分歧,闹出了矛盾,也还是鲜少离开彼此……

   推开大殿的门,Hal低头看着地上唯一的影子怔了片刻,状若凭吊,神色里也浮现出淡淡的怅惘。他回身四顾,确认此时此地除他之外再无旁人,眉宇间不多的几分期盼很快被失落所湮灭。

   他慢慢走进去,登上台阶,一直走到王座前,指尖摩挲着那被月光镀上一层银霜的扶手。

   有那么一瞬间,Hal恍若又瞧见了父王,为他与Thor的感情而满脸失望与愤怒的父王,可仔细端详之下又不是他,而是手握永恒之枪立于万人之上的Odin,只为Thor感到骄傲的微笑的Odin……

   一边是令人血冷心寒的死寂,一边是始终融入不了的喧嚣,如同无形的魔障压迫过来,令Hal感到窒息与恐惧,无法回避更无力抵挡。

   Hal跌坐下去,在王座上蜷紧了身子,环抱双臂低声喃喃着:“哥哥……”那模样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虔诚的信徒正在对他所信仰的神明祈祷。

   这祈祷似乎真的有些效用,它把Thor从记忆深处唤出,让他用那双蔚蓝如海的眼睛望着Hal露出个微笑,灿烂而不失温柔,仿佛一切都还是他们少年时一同冒险,一同战斗的样子。那时的他们总会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只是一眼,没有任何言语,也不需要言语,就会再次不约而同地笑开。

   这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让Hal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出来,同时又让他惊诧于自己竟然还记得当时的诸多细节,它们明明那么寻常又微不足道……

   可往日的美好放在回忆里总是格外伤人,Hal笑着笑着就眼涩鼻酸起来。

   Hal曾将Thor比作天空,是可以见证他太阳般丰彩的人,但现在他发现那比喻并不贴切。Thor分明是一团火,在冬夜里烈烈燃烧着,散发出温暖与光明,吸引着处于寒冷与黑暗中的人不由自主地靠近再靠近,但若是靠得太近又不免要被灼伤,甚至于焚身化骨。

   火本无意伤人,就如Thor也无意伤害Hal,只是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有一个最安全的距离,靠近或远离皆会带来伤痛。

   就在Hal借着夜色的掩护一人独处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停在门口,来人虽然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却还是惊动了敏锐的Hal。

   “John?”没料到弟弟会在这时候出现的Hal愣了一下,随即慌慌张张地抹了抹眼角,潦草地掩饰着那将坠未坠的泪水,站起来笑着招呼他道,“怎么还没睡?”

   把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的John没有马上接话,只是继续望着最敬重的兄长,凭自己多年来跟他相处的经验去捕捉他此刻所露出的破绽,来判断现在是不是自己向他坦白某件事的时机。

   不得不说,尽管Hal表现得若无其事,但那个笑容还是太仓促了,夸张里透着牵强。更明显的是他的眼睛,眼眶还泛着未消的红肿,眼里仍缀着湿润的残光,怎么看都与他的笑容不能相称。

   直到Hal被瞧得笑脸都开始发僵了,John才挪开视线,答非所问地说:“我听守夜的护卫说您还没睡,一个人往这边来了,怕您一个人不安全,就跟过来瞧瞧。”

   “嗯?哈哈……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不安全的。”收到弟弟的关心,Hal挑了一下眉,一副嗔怪John小题大做的样子,但眼神里的柔软却泄露出他正被感动,笑容也暖化开来,显得自然许多,“还站在那做什么,过来,到我身边来。要是你还不想睡的话,就陪我待会儿吧。“

   Hal左右瞧瞧,也不好意思自己高高在上地坐王位,让John自己站着,干脆拉着他一起坐到了台阶上,像市井平民家的兄弟之间一样随意又不失亲昵,“来吧,别怪我这做哥哥的失职,已经记不得上次跟你这么聊天是什么时候了,我们应该趁这次机会好好谈谈不是么?嗯……先跟我说说,这么晚还跑过来找我,是做噩梦了需要安慰?还是属意哪家小姐,想让我帮忙追求?”

   说着,Hal揽过John的肩膀来拍了拍,顺便揉了一把他长着黑色短发的脑袋,眨眼的小动作里带出一丝调侃的意味。

   John哭笑不得,虽然他很高兴又见到王兄的笑脸——即使其中多少还有点强颜欢笑的痕迹——但那也不能改变王兄这话题找得有点烂的事实。“不,都不是,王兄你不要乱猜。”

   “啊……”Hal皱起眉作苦思冥想状,“那我可猜不到了……”

   随即他瞥见了John一个欲言又止的小动作,而后者神情不自然地低了头,不敢跟他对视,“抱歉,王兄,我很抱歉……”

   弟弟充满愧疚的道歉立刻让Hal扶额大叹,“哦,上帝,别告诉我你是闯了什么祸自己解决不了了,才跑来让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好吧,干脆给我个痛快,你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直到现在为止Hal还是一副闲话家常的惬意姿态,好像就算John把天给弄塌了他也能给补上去,可John知道这层伪装维持不了多久了,一旦自己吐出真相就会把它戳破。“王兄,我很抱歉今天差点搞砸了你的加冕仪式——Thor是我放进来的。”

   这个转折来得过于突兀,叫未有预料的Hal措手不及,愣在那里一时无话。John怕他生气,马上捉着他的手连声道歉:“对不起,王兄,你别生我气,我发誓我们只是允许他去那看你一眼,没想着会惊动你……”

   Hal回过神来,眨着眼舔了舔嘴唇,耸眉的表情透着无辜。“别怕,我没生气。”他笑着拍了拍弟弟的手背以示安抚,声音轻柔而低缓,“这是个惊喜,或者说一份非常好的礼物,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谢谢你,John。”

   如果是别人把Thor放进教堂去,Hal或许会怀疑那人居心叵测,有企图利用Thor扰乱他加冕仪式之嫌,但这是John做的,Hal相信他绝不会有那种心思,何况他已经这么认真地来道歉。

   Hal的感谢叫John愈发汗颜窘迫。“礼物?一件惹你伤心的事,也称得上是非常好的礼物吗?虽然我当时在你身后没瞧见,但是我听其他人说了……”

   Hal知道当时一定有很多人都看见他落泪了,可这么难为情的事他不想让John再提,立刻打断道:“哦,不,那没什么,只是久别重逢所难免的伤感而已,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如果你提前透点风声让我有所准备的话,我是不至于那个样子的。”

   “其实……”John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Thor供出去,“我问过Thor,问他难道不想私下见你一面吗?他拒绝了,说你没叫他来,他擅自来了已经非常出格,不好意思再打扰你。”

   Hal的表情里顿时写满了诧异,“这是……他的原话吗?”

   John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对上帝发誓,Thor确实是这么说的,Westmoreland伯爵也可以作证。“

   Hal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一双蕴着水光的漂亮眼珠微微打了几转,指尖搭在唇边缓缓摩挲着,仿佛在努力思考,而后他垂下眼睑,似叹非叹地吁了一口气,摇着头低笑出声。“我想象不出……那可真不像他。”

   毕竟从前的Thor可不懂怎么替人着想,也不懂什么叫不好意思,热血有余而谨慎不足。

   见Hal确实无意怪罪,John大着胆子把一个可能改变他对哥哥看法的问题提了出来。“王兄,虽然你一直以来都绝口不提Thor,但你对他的感情,不用说我也看得出来,所以我想知道……你对Thor有没有什么安排?”

   “我已经在努力争取帮他早日恢复自由了,还能有什么安排?”看John的表情,显然是对这个回答不够满意,Hal无奈地笑了,“好吧,虽然你措辞很委婉,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说,现在我继承了王位,一切都是我说了算了,我已经不用再遵守父王的禁令,大可以把Thor放了,甚至秘密把他接到王宫里来陪伴我左右也不是做不到,对吗?”

   John没说话,但从眼神来看已是默认了。

   Hal忽然严肃地盯着他,紧紧地盯着,直到他流露出不安的神色,才压低了声音反问:“如果我想那么做,你会帮我吗?”

   John似乎有些不堪承受突如其来的压力,扭着身子往旁边退开一点,低下头嗫嚅:“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我也不会,”Hal收起严肃,重新露出和煦的笑容,好像刚刚几乎凝固的气氛不曾出现过,“我不会那么做。”

   John不可思议地看着Hal,就像他之前听Thor谢绝了与Hal私下会面的机会时一样不可思议。

   Hal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王座,又看向John,扶着他的肩膀说:“其实你只要明白一件事,就能明白一切——我不是为了父王才遵守这禁令。“

   Hal把王冠摘下来捧在手上,细细打量着它。“是为它。”

   “我不敢否认曾经渴望过戴上它,现在也依然热衷于它,即便它是害父王早早抛下我们回归上帝怀抱的元凶,我也珍视它胜过我的生命。父王耗尽毕生心血才把它浇筑成现在的样子戴到我头上,我有责任去捍卫它,使它与我联系得更加紧密,而不是从我头上掉下来,哪怕是一点点松动都不行。虽然我不认为我的感情和生活方式是它的敌人,但当这些事情确实可能会被有心人拿去当武器行凶,企图撬掉我头上王冠的时候,我就必须、也只能抛弃或者隐藏它们。“

   这也是,我唯一能给予他稍许保护的方式。

   在心底默默补充了最后一句,Hal重新戴上王冠,即使双手因身体的轻微战栗而抖了一下,他还是顺利完成了这个动作。

   也许英格兰的国王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与心疼,但John认为他的哥哥需要,可他既没有华丽的辞藻,也不是哥哥一心深爱的人能用爱予以抚慰,只能在千钧重任降临到那副单薄瘦削的身体上时握一握他的手,祈祷上帝保佑他,不要再被痛苦与疲惫折磨下去。

   感受到弟弟传递过来的暖意,Hal微笑着回握了他。“John,告诉我,出兵之事你准备得如何了?”

   “照您的吩咐,已经一切准备就绪,您随时可以带他们上战场。”

   Hal略点了一下头,“那就按原定的计划走吧,后天一早,你跟我,还有Exeter公爵、York公爵、Westmoreland伯爵和Warwick伯爵一起出发,自南安普顿的港口南下,和法兰西开战!“

   John犹豫了一下,在遵命之前还是问了一句:“王兄,你这一年来虽然在伦敦陪伴着父王,可也没比打仗清闲多少,再加上最近忙着父王的葬礼和加冕仪式也费了你不少心力,真的不需要先休养一阵子再开战?”

   Hal打起精神来,摇头谢绝了弟弟的好意。“对外战争这回事,虽然可以叫不安分的人有地方消耗精力,没工夫掀起内乱,但毕竟劳民伤财,还是别拖太久的好……我承认这里面也有我想早日恢复Thor自由的私心,但那确实不是我决定现在开战的理由,他同样不是父王要跟法国开战的真正原因,你知道,我们早就跟法国打了不知多少仗,花在打仗上面的时间比你我的岁数加起来都长,仅仅凭Richard王叔签的那份停战协定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必须有一方彻底被击垮才能得到长久的和平。父王怕我耽于声色犬马而亡国丧命,才用这种方式逼我上战场,所以在取得最终胜利之前,我都不可以有丝毫松懈。明白了吗,John?“

   月光下,一声年轻的叹息伴着虔诚的祈祷从Hal身边响起:“愿上帝保佑您,哥哥,也愿上帝保佑我英格兰的军队和领土。”


(—TBC—)


又是憋了很久的一大更,1W6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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